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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丽清个人作品选(姨夫来家)

发布时间:2016-07-20 浏览次数:5928次数 字体大小【 【关闭本页】

姨夫来家

尚丽清

岁月无论悲喜地日复一日,生命在死亡与新生中轮回,不变的,是亲情与美德的延续。

——题记

第一天

 

20153239点多,姐开车接我回村又开车匆匆回她自己的家。这样的接力赛,已是第五个年头了。我换好工衣,院中、家中茫然地转了一圈,提起台阶下的一桶脏水,倒往院门左前方的公厕。从公厕出来,迎面缓行的男士,令我不能不直直地审视:沾满泥土的黑皮鞋,深蓝色牛仔裤,半大黑棉衣,挺拔的似曾相识的身材,脸却被一副大大的墨镜遮着。我拎着泔水桶迟疑地迎着对面的人缓行:此非本村人,他手中购物袋里有重重的东西,该是谁家的亲戚吧。对面的人却开口直呼我的名:“是丽清吧,八九年没见了,没啥变化!”好亲切的声音,尽管标准的普通话里多了点京味儿,但还是令我脱口喊道:“啊,姨夫!我姨说你眼睛要做手术,咋就来了?”说话间,我们彼此都加快了脚步。姨夫摘下墨镜:“嘿!年前就做了,怕你们忙忙的又得去看我,你姨就说准备要做……”“我姐刚走,她没碰上姨夫?”“嗨,我从地里踩着地膜过来的,她开车走大路哪能碰上呢。”

我和姨父一边激动地说着话,一边进院门,我大声向院里喊:“爸爸,你快看谁来了!”正在院子里转悠的年近八旬的老爸,却一眼就认出了姨夫,叫着姨夫的名字趔趄着迎接姨夫,姨夫大步向前,两人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。良久,老爸老泪纵横着:“咱们可是八九年没见了……你看看我现在……你再不从北京回来,咱们恐怕见不了面了……”“二姐夫,我以后一定常回来看你。那几年是家里没人能替我,我老妈也是离不开人了。现在我妹妹也退休了,我就可以经常回来了……”近几年,老爸每遇亲人探望他,总要流泪。我只好打岔:“爸爸,外面冷,你快和姨夫回家哇!”

姨夫把手提袋给我“:随便买了点二姐夫爱吃的,你放凉处吧。”我接时,手被狠狠闪了一下:“姨夫,你买这么多,下了公交得走四五里路,咋不打个电话也好接你呀!”“你忘了我的习惯了,我就喜欢出来走走……”

老爸在喊姨夫回家。趁着老爸和姨夫叙旧的功夫,我去隔壁的屋子安顿午饭。

冰柜里有姐做好的肉丸子,拿出来醒上;再凉拌个黄瓜,炒个鸡蛋西红柿,花生米……热的冷的下酒的,色香味也算马马虎虎吧!主食嘛,电饼铛烙葱花饼,这样,火炉、电饭煲、电饼铛并用,三个人的饭不是难题。

我正经心地将黄瓜切丝,姨夫轻轻走了进来:“对,黄瓜切得越细越好,省得二姐夫咬不动。啥吃的你都少做点儿,要么都剩下了。”姨夫在我们又作厨房又当卧室的屋内转着瞅了一圈:“我帮你做点啥呢?”“我姐已做好许多丸子,咱们中午回锅再勾个汤,炒个鸡蛋西红柿,主食葱花饼……”“太多了,二姐夫能吃啥你就做啥。”

姨夫又去和老爸聊天,却发现老爸不在屋里。“二姐夫去哪儿了?”“没事儿,走不远,肯定是去问别人家的电视情况了。”“电视怎么了?”“又看不成了。去年国庆前安的‘户户通’一直挺好的,今年就咋也稳定不下来,看着看着就花了,花了一会儿就显示‘信号中断’,不知道是刮大风刮的还是咋弄的,我一会儿给安‘户户通’的人打个电话问问。”“嗨,不用问的呢,我先试着调调。”“哎呀,真是的,问他们干啥,姨夫现在的任务是给我爸修电视!要么,姨夫一进厨房我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姨夫笑笑:“你不用着急,慢慢做。我去看看这电视啥状况。”姨夫去老爸的屋子了。

我很快把午饭安顿齐备,去看姨夫修电视。只见姨夫一会儿调试,一会儿查看线路;又调试,又查看线路。调接收盘,调高频头。出去,进来;进来,出去。我跟着介绍安装时的情况,姨夫只是说“我好好看看再说”。屋内猛然有唱大戏的动静,我欣喜地喊:“啊,姨夫真神!我爸的戏曲频道能看了!”我如释重负地回厨房。

不一会儿,老爸脚后跟拖着地哧啦哧啦地回来了:“又能看了?我就说人家别人家的能看,咱们家的咋就不能看了!”大嗓门喊得隔着一堵墙的我耳朵眼都生疼。他耳朵有问题,说话总怕别人听不见,我寻思:姨夫来家,老爸晚上嗓子肯定又要哑了。

11点半多点儿,我开始摆饭桌,打趣地和老爸说:“我姨夫来了,该把你藏的那好酒拿出来了哇!”老爸得意地笑:“有好酒了!放了好几年的‘草原王’,跟他们这会儿卖的那不一样!”边说边往外走。我跟姨夫解释:“刚搬这个院住,好多东西还在那个院呢!”姨夫起身:“哦,是这样,那我赶紧跟上二姐夫,别摔倒了!”“姨夫,没事儿,他天天两个院溜达,碰不着。”但姨夫还是急忙追老爸去了。等老爸和姨夫从那个院回来,我把饭菜已摆上了桌子。老爸拿酒瓶想给姨夫倒酒,姨夫边说边拿过酒瓶:“二姐夫,还是我先给你倒哇!”姨夫给老爸刚倒满杯,老爸端起来一口便喝干了。姨夫着急地:“二姐夫,咱们慢慢喝。”又看我,“还敢给二姐夫倒一杯不?”我正犹豫,一向耳背的老爸居然听见了姨夫的话:“今儿个你来了,高兴,再喝一杯!平时娃娃们就让我喝一杯,怕我肺炎犯了。”姨夫又慢慢给老爸倒了一杯,但在离杯口有一截的地方不倒了:“二姐夫,这杯咱们慢慢喝,你吃点菜。”姨夫将各种菜夹入老爸的碟子,脸对脸看着老爸吃菜。又在饼中找出一块夹入老爸的碟子,“二姐夫,这块饼挺软乎,趁热吃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我看着姨夫满脸的恳切,心中涌动着感动:“姨夫,你也随便吃点。”“你别管我,姨夫有酒就行。你不喝酒,你吃你的,不用管我。忘了以前你去我们家你姨姨说的话了:‘多会儿你姨夫能快点儿吃一口饭那可是破世界记录了!’”我笑:“记得,记得。姨夫那我就不管你了,我喝不成个酒,要是我姐在,那就有人陪姨夫喝酒了。”“没那么多讲究,我自己喝自己的,不让二姐夫多喝。”说话功夫,老爸把姨夫给倒上的多半杯酒又喝光了,转身上炕睡觉。我向姨夫歉意地笑笑:“我爸最当紧的老习惯:吃完午饭睡午觉。不过,等咱们想睡的时候,老人家就睡醒了,要满地转悠了。”“嗨,好习惯!这么大年纪了,他觉得咋得劲就咋做。”“那姨夫好歹也尝尝我的手艺。”我把一块葱花饼放入姨夫的吃碟中。姨夫毫不客气地说:“面没醒到,有点儿硬。”我也夹起一块仔细嚼:的确有点儿费劲。我自圆着场:“永远赶不上姨夫的厨艺啊!姨夫就将就着吃吧。”“我也吃好喝好了,你收拾了也去休息,我这回来了要多住几天,好好陪陪二姐夫。二姐没的时候,我的眼睛正是最糟糕的时候……”我起身:“我和姨夫从不取心,那我收拾了也去睡呀,姨夫你只能睡大炕了。”“大炕好,大炕好。我在北京还老想二姐家的大炕呢,睡起来真舒服。”

然而,我收拾完碗筷躺在床上刚有一点点睡意,老爸那屋的门咔嗵开了,又咔嗵重重地一关,哧啦哧啦院子里转悠上了。我苦笑:姨夫肯定也睡不成了。不过,老爸今天没开电视,也算照顾了一下姨夫吧,我嘛,还可眯瞪一会儿。眯瞪中,院外有嗵嗵的声音传来。这东邻居家的两口子都是勤快人,不知又忙乎啥呢!我翻翻身,又睡。

大梦谁先觉?平生我自知。草堂春睡足,窗外日迟迟。心中默念着诸葛亮的小诗,偷乐着:今天有姨夫在,我午间竟大睡了一觉!

爬起来整理好床铺,轻轻出门:今天下午的风还不算大,但也有4~5级了。往老爸那屋一瞅:空无一人。往院门口一看,老爸正在门礅石上翘着二郎腿向西边看着什么。我懒懒地出去,吓了一大跳:姨夫戴着大墨镜正在那儿抡劈斧,近旁,已堆起小山般一堆劈柴。

“爸爸,你咋让我姨夫劈开劈柴了?”“他自己找劈斧要劈,说没事干待不住。”“姨夫眼睛刚做了手术,还需要保养。”“我没事,这不还戴着眼镜呢!”嗵!嗵!嗵!最终是院里堆起了一座劈柴山姨夫才收手。

晚上,我掐着老爸平时开饭的点做面片儿,有意多做了点。但姨夫只盛了多半碗就说什么也不盛了,说吃多了胃不舒服。

老爸最爱吃面片儿,一口气吃了一碗半。姨夫一直看着老爸吃,乐:“人老了全靠饭活着呢!”

整个晚上,姨夫陪老爸看老爸爱看的“打仗片”:《突出重围》。姨夫还时不时地和老爸谈论着片中的人物。我回自己的屋子,清洁完厨具后,睡意浓浓,便倒在了床上。

第二天

 

一觉睡到了大天亮,浑身清爽,打开窗帘便发现:柜子上、窗台上,全是土!屋里一股土腥气!唉——夜里又刮大风了,我竟浑然不知!

老爸又在烦躁了“:咋了咱们家就啥也跟别人家不一样,这睡了一黑夜,醒来电视就又不能看了!”“二姐夫,你不要着急,这不有我在这儿呢,你还能看上电视。”

看来,老爸昨夜睡得也不知道刮大风,有点意思。

姨夫问我:“这个机顶盒的说明书还在不在?”我毫不含糊地回答:“在!我前两天还擦过那个盒子!”我跳墙到西院,又跳墙回来,从盒子里掏出说明书给姨夫。“你忙你的吧,我慢慢给二姐夫彻底调过来。”姨夫低头看说明书。“姨夫,你的眼睛刚做了手术,说明书上的字又那么小,我都看不清,别把你的眼睛又弄不好了。”姨夫呵呵笑笑:“两码事。去吧,你忙你的去。”我只好回自己的屋:昨晚醒了两个羊肉蛋,今天包饺子吃。

老爸却从凉房大呼小叫地出来了:“你把电烙铁给你姨夫找出来,这个瓢漏的,让你姨夫给补补!”“哎呀!爸爸,我姨夫的眼睛刚做了手术,你竟给找些啥干呀!”“你醒得个甚!没营生他住不住!”说话间,姨夫已笑着接过了烂铜瓢:“嗨,二姐夫,这活儿太简单了,给我吧!”我无奈:“可咱们家的电烙铁早就找不见了,姨夫你咋弄?”“这不还有火钩子嘛,火炉里烧红了是一样的效果。”老爸似乎很在行:“这么大一块焊油,够不够?”“够,管够了!二姐夫再给我找两个铆钉。”“有,凉房有。”老爸又哧啦着脚后跟出去了。

我的心好烦:烂电视,烂铜瓢;烂铜瓢,烂电视。我不知道姨夫咋整这些烂事!

我只有尽心做好午饭款待姨夫了:主食饺子,再配一冷一热的菜。对了,下午去村里的超市看看有什么好酒。

当我刚放好面板准备包饺子时,姨夫轻轻开门进来了:“瓢焊好了,电视还不稳,暂时有看的了……我刚洗了手,我和你一起包。”我也不客气:“那我擀皮,姨夫包。”

饭桌上,老爸还是自顾自一口气吃。姨夫自斟自饮,但一直瞅老爸吃东西。临了,开始提意见:“羊肉胡萝卜馅好,胡萝卜你剁得也很碎,但你不能因为怕营养流失就把胡萝卜搞得那么硬。挺简单的办法:锅里少放点油炒一下它就软烂了,而且,味道更特别。”胡萝卜用油炒就能软烂这生活常识我也有啊,土豆丝胡萝卜丝混炒时,在锅里油热后先进胡萝卜丝,几下便可消除它的支楞劲儿,为啥没能灵活应用呢?于是,我不好意思地表示:“下次一定改进!”姨夫严肃地说:“那是必须的!”说完,他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,“伺候老人的学问大了去了,我这几年尽琢磨这些事了。”“那姨夫的厨艺就更特别了……对了,我爸一直想吃小薄饼夹鱼香肉丝,明天姨夫指导,我试着做做。”“别了,下午我按说明书整个重调一下电视,应该没啥问题了。明天我主厨,你打下手吧。”我乐得蹦了起来:“那太好了!”

下午茶过后,姨夫重安天线盘,重启机顶盒……老爸坐在门礅石上晒太阳。我骑自行车出去给姨夫买酒。风仍不停歇地刮着,但明显地是“吹面不寒杨柳风”。一股一股的土扑向我,我使出浑身力气蹬着自行车。

晚饭时,姨夫宣布战果:“我把‘户户通’彻底重调了,二姐夫可以安心看电视了。”


第三天

 

我是又一觉睡到大天亮。

匆匆起床,捅旺火炉,按昨晚想的烙个家常大烙饼,熬锅奶茶。

7点多,老爸早锻炼回来(向村南走一里来地),习惯性地摁开电视,看《朝闻天下》。我的奶茶、大烙饼刚刚好。姨夫破天荒地吃了一大块烙饼,喝了两大碗奶茶。

我看老爸和姨夫很滋润的样子,便给他们讲了有一次我请蒙古族老师喝奶茶的故事:“……7块钱一壶奶茶,那位老师也不让点什么吃的,居然喝得激情洋溢……”“你不懂,奶茶对于蒙古人是最美的享受。”

不过,最美的享受,在姨夫主厨的后几天,老爸可是天天都有。

喝完奶茶,我就早早为姨夫大展厨艺备料:用心掺好面醒着;猪瘦肉尽量把丝切匀称;胡萝卜丝、尖椒丝、姜丝、葱丝、蒜……

10点多,姨夫进厨房视察,见料备齐,味肉丝,出。11点,姨夫再入厨房,准备烙小薄饼。姨夫把醒好的面揉了又揉,均匀切成小剂,揉圆,压平。每个压平的剂上抹少许油,两两合在一起。擀时,却不一擀到底,擀两下这边,又擀两下那边;翻过去,还是擀两下这边,又擀两下那边。这般不停地擀来擀去。我坐在旁边的床上瞅着纳闷:姨夫擀饼的速度也太慢了!我忍不住说:“姨夫,我替你擀会儿。”“二姐夫今天要吃我做的小薄饼,你做我不放心,你就坐那儿看吧,里边的学问你一会儿就知道了。”我晕,坐着打了好几个盹。姨夫终于发话了:“你把电饼铛插上,锅得预热。”

小饼终于入锅了。只见姨夫不紧不慢地把饼逐个放入锅中,刚放满锅,而先放的那个已在鼓肚,而且,原来合在一起的两张小饼在自然分离,我惊讶地直着眼瞧着。姨夫挨个轻轻翻着,翻完最后一个,顺势将最先放入的拿至盘中,节奏不紧不慢,却似特级厨师在娴熟地表演一般。姨夫头也不回却拆穿了我的心中所思:“看出学问了吗?你要一擀成形,两张饼就不会自然分开了,而且,口感也会大打折扣……两张小饼分开时说明下面的熟了,翻个个儿,上面的也熟了。时间不能太长,烙得硬了二姐夫就咬不动了……”我无语,只有虚心学习了。

而更让我无语的是:姨夫要电饼铛炒鱼香肉丝!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等菜上桌之后老爸的表现了。

今天的午饭延后半小时。

菜和饼一上桌,12点前便坐在桌前等饭的老爸,一口气卷了四张小饼才开口:“好吃!比饭馆的好吃!饭馆那鱼香肉丝尽菜,还咬不动!”边说边又卷饼。

姨夫则仍坐在老爸对面一边品酒一边看着老爸进食:乐。我有些害怕:“爸爸,你已经吃了四张小饼了,鱼香肉丝也卷了那么多,别吃了……”老爸匆匆地卷着:“我再卷一个,好吃。”我求助地望着姨夫。“没事,晚上熬稀粥,你熬得时间长点儿,老人们胃弱,熬得时间长点就不返酸了。”我自解尴尬地问:“北京的奶奶吃饭不可能是这样吧?”姨夫喝一口酒:“嗨,老人们都一样,比小孩还小孩呢!管他呢,反正天天能乐乐呵呵吃饭就是我们的福气。”我给姨夫倒酒,姨夫看着酒瓶沉着脸说:“能看二姐夫吃东西就高兴,你买这么贵的酒我不高兴!”我赶紧说:“我不沾酒,不知道好喝不好喝……”姨夫抿一小口:“酒对于我是一种享受,没有区别。”旁边的老爸说话了:“你明儿早上不要安顿吃的,我要请你姨夫去吃烧麦。”姨夫喝一口酒:“二姐夫想吃烧麦?咱们不吃外面的,我给你做烧麦。”转过来问我,“咱们家有羊肉吗?”我着急地:“羊肉有,可没烧麦皮子。”“嗨,太简单了,自己擀呗!”“没那种擀面棍……”“拿酒瓶子也能,明天我再给你露一手。”我给姨夫夹饼。这回老爸没翻身上炕睡觉:“就是,你也多吃点儿,比饭馆的好吃。”说得我和姨夫一起笑。“二姐夫你想睡觉就睡去哇,我一个人慢慢吃、慢慢喝呀。”老爸真的转身上炕又去睡午觉去了。

我趁大家午睡,悄悄去前边的村子买回了烧麦皮子:不能让姨夫太劳累了,毕竟是刚做了手术的人。买烧麦皮子回来,老爸与姨夫正看电视,姨夫让我早早从冰柜里醒出羊肉馅。

晚饭后,姨夫来厨房查看肉馅,一看块有点儿大,又倒出来改刀。我要做,还是那句让我不好意思的话:“你做我不放心。”姨夫细细地改了半个小时刀,并且,第一次味馅:入水、香油姜粉。慢慢拌匀。


第四天

 

早饭过后,老爸又专注他的《朝闻天下》。姨夫则进厨房于肉馅中加花椒粉,和我要黄酱,黄酱加水,搅拌,入馅中。姨夫边放边对我说:“调料一定不要一起放,隔一会儿放一种,吃的时候就有层次感了。”后,又想起什么,“先放姜粉与香油,是为了去掉羊肉的膻味。黄酱,既有酱香又能避免馅太黑。”我感慨:“啊,这学问也太大了!”

十点多,姨夫在火炉上慢慢“出糊子”:用小锅把土豆淀粉搅在冷水中加温至糊状——-整个过程姨夫都在不停地搅。糊子出锅。糊子凉凉。糊子慢慢倒入馅中,用筷子一点点一点点地捅下去。我又纳闷了:“姨夫你为啥不拌?”“哦,大拌起来蒸出的烧麦馅就是个大圆圪蛋了,硬。”“啊——这里也有学问?!”“没那么高深,好饭就得琢磨着做,我也是慢慢琢磨出来的,只是为了让老人吃的时候软乎些。”“我不爱吃烧麦,是嫌它的死葱味儿。”“这好办呀,你把生葱在油锅里炒一下就没死葱味儿了。”于是,姨夫拿小锅,倒少许油,炝炒葱末。

今天的午饭,是老爸习惯的开饭时间:我先把几个小凉盘摆上去;11点半,烧麦上笼,老爸守在大灶前眼盯盯看着。10分钟后,姨夫揭锅盖,老爸竟从旁急速伸手,急速地提走一个烧麦往嘴里放,把我和姨夫吓了一跳:“二姐夫,烫!”“我看看你这烧麦能拿起来不。嗯,好吃,比‘麦香村’的也好吃。”我和姨夫爆笑。

一会功夫,老爸便把他脸前盘子里的烧麦吃得只剩两个。“我给二姐夫放了二两。”姨夫又提高声音,“二姐夫,我还拌下好多馅,多会儿想吃咱们再蒸。”“好!好!今儿可吃多了。”

一下午,姨夫陪着老爸边聊天边这个院出、那个院进地遛弯。

晚饭自然又是稀粥:五谷杂粮的早早进锅泡着,再早早地熬。


第五天

 

早餐:姨夫为老爸买来的最好的蛋糕与焙子,熬奶茶。趁吃早点间,我宣布:姨夫今天休息,中午我做最拿手的烩酸菜。

不到11点,我的烩酸菜已从火炉上的小锅里往外飘香了。11点半,锅中放入醒好的馒头、年糕。1140分,摆饭桌,盛菜。老爸依然是一口气地吃:烩酸菜一大碗,馏糕2个。姨夫破天荒吃了多半碗菜,一个年糕。姨夫边喝酒边破天荒地赞美了我的厨艺:“酸菜软烂,酸度恰到好处,豆腐、粉条入锅时间也把握得好,瞧二姐夫吃的那个舒服劲儿。”老爸推开碗用餐巾纸擦着头上的汗。“姨夫,那明天中午我再做传统饭。”姨夫笑着说:“姨夫吃啥都行,关键是看二姐夫喜欢吃啥就做啥。对了,你星期天不是有事吗?干脆你明天就回去,我和二姐夫在你还不放心?”我感动地抱起酒瓶要给姨夫满酒,姨夫拿开酒杯:“我每天只喝5小杯,多一口不喝。”“哦哦,姨夫,我不给你倒了,那我就明天上午回家,省得下午走又吃土。我估计家里哪儿哪儿都是土了,真麻烦,天天刮大风……”“你咋从小在村儿里长大还怕土,真是奇怪!”我的脸忽地一下发烫:“……好好的家让土给埋了,心口窝子疼……”“懒得跟你说了,还心口窝子也疼上了。收拾了都午休吧。”


第六天

 

我一早起来就换上了出门的行头,大家吃过早饭后,我把自行车左擦一遍,右擦一遍,姨夫在台阶上看我擦车子,不说话。

临走前,我大声安顿老爸:“你出去溜达别走得时间太长,省得我姨夫担心。”老爸不搭理我。“哦,对了,不要再给我姨夫找营生了,我姨夫还得给你做饭呢!”这回老爸大声回答:“他不走我就不给他找营生了!”

我骑飞车回家,好轻松!


第七天

周日晚不到6点,我又回到大院。院门口便听见唱大戏的动静。

进屋,老爸正坐在饭桌旁看电视,姨夫在厨房忙着什么。我习惯性地拿刷子洗脸盆,却发现刷子上有许多黏糊糊的东西。“爸爸,你拿刷子干甚了弄下这么脏?”“嗨,二姐夫让我糊窗缝了,说黑夜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有风,冷得不行。我正说赶你回来洗干净刷子你就不知道我们干甚了。”姨夫把手里端着的小锅放在火炉上,给老爸盛饭,“粥刚好熟了,你也赶紧坐下先吃饭吧。”我不知道说啥好了。老爸却得意地拿起好久不用的怀表:“你姨夫给我把怀表也修好了!”我看着姨夫只能傻笑了。

我边吃饭边看老爸的屋子:所有窗缝,包括窗棂,都裱得白亮白亮的,连家门里边也裱得白亮白亮的。老爸边喝五谷杂粮粥边说:“昨天你姨夫烙的手抓饼真好吃……今儿这粥他不到五点就熬上了。”


第八天

 

简单的早饭过后,姨夫穿好棉衣,拉着老爸的手:“二姐夫,我得走了,过段时间再来看你。”老爸嘴里说着“不能再住几天了?”眼泪已流了下来,又自言自语着,“唉,北京还有老人等得了……你走哇,过段日子一定再来啊!”老爸将拉着姨夫的手慢慢松开,趔趄着送姨夫至门外,姨夫向我们挥挥手,顺着乡间小路,大踏步地去往返城的路。朝阳目送着西去的姨夫,朝霞紧随着姨夫轻盈的步伐。

 

观者不禁要问:如此杰出的姨夫何方人氏?地地道道的城里人。怎么这么亲?奶姨从出生一个月来我姥姥家一直到现在还总把村里当她最亲的家……啊?原来只是个奶姨夫!